2013年是中国和西班牙建交40周年，估计今年两国高官将会多次赞美当前良好的双边关系，以及承诺致力于保持这个良好的发展势头。也很有可能，两方将会真正地加强双边政治、经贸、人文等领域的关系。不过，我在这篇文章不想对于将来情况作出预测——毕竟中西两国之间的合作关系潜力确实很大，因为在这40年中推动双边关系的努力一向不太多，这也可以预示着将来几年不会退步，反而只能进步。因此，我这次更希望讲另一个故事，就是第一任西班牙驻华大使的故事。 

佛朗哥的西班牙政权在1973年3月9日认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放弃了与中华民国的外交关系。由于两国在巴黎的大使馆离得近，两国政府就决定在法国首都签署建交关系的协议。第一任西班牙驻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在当年8月份才赶到北京，提交了国书。当时，毛泽东还带领中国，而佛朗哥还在西班牙掌握着政权。在意识形态和政经体系方面距离这么大的国家之间看上去不可能有正常的外交关系，但是美国总统尼克森第一次访问中国之后，所有的西方国家开始拼命地与中方建交，试图开通交流的途径。

另一方面，自从中国在1971年成为了联合国成员国以后，中国领导人同时也致力于与全球各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以便传播中国在全球的影响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西班牙，这个军事独裁统治的欧洲国家，决定与这个社会主义亚洲国家双边关系正常化，从而作为西班牙务实外交策略一个新的趋势，主要的目的就是与这个庞大的国家保持关系，以加强经贸交流，并且在联合国安理会得到更多的支持。当选第一任大使的人叫安赫尔·萨恩斯·布利兹（Ángel Sanz Briz），被派到西班牙驻华使馆之前，他的外交生涯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涉及到很多国家，包括埃及、匈牙利、美国、秘鲁、瑞士、荷兰、比利时等。

在西班牙内战时，萨恩斯·布利兹为佛朗哥阵营打仗，战争结束以后，政府把他派到西班牙驻埃及使馆当代理大使，此后他又被派到匈牙利大使馆。他到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时候正好是世界第二次大战，就在那个时候这位外交官能在欧洲最美丽的首都之一亲自体验当时的欧洲经历的严重危机。

萨恩斯·布利兹在任西班牙驻北京大使的肖像

面对纳粹在整个欧洲的罪行，他不愿意袖手旁观。虽然不久前经历了内战的西班牙不参与二战，但是佛朗哥政府一直支持德国和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政权。虽然这三国之间的关系与合作很密切，但是佛朗哥自己对犹太人大屠杀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正是萨恩斯·布利兹写的一封给佛朗哥的信，通知后者这一悲剧性的现实，虽然没有公开宣称他对那件事情的反对态度。 

1944年德国高官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带领了德国军队侵略匈牙利，开始把当地犹太人运到德国集中营赶尽杀绝。面对这种情况，萨恩斯·布利兹挺身而出，偷偷地抗议希特勒，违背了当时佛朗哥政府跟德意政府的联盟，拒绝了把犹太人交给当时支持希特勒的匈牙利法西斯当局。他这么做，冒了巨大的危险，对自己的外交生涯甚至自己的生命造成风险，不过他很勇敢地想办法绕过规定，“诡计多端”地来让那些犹太人避免集中营的命运。 

西班牙学者费德里科·伊萨特（Federico Ysart）在他的《西班牙和犹太人》一书中，记载了萨恩斯·布利兹怎样搞到必要的证件救出数千犹太人。他称，那些匈牙利人是赛法尔迪犹太族（sefardí），即于1496年被西班牙国王迫使离开西班牙的犹太人的后代，因此按照西班牙政府1924年颁布的一个法律，那些匈牙利犹太人有权成为西班牙公民。按照这个法律的规定，所有寻求西班牙保护的犹太人，只要接受以赛法尔迪犹太族的名义申请一律给予保护，并在证件上做上记号，方便将来非赛法尔迪族人必要时注销。结果这项政策不仅营救了真正的赛法尔迪犹太人，也营救了大量不能肯定是赛法尔迪的犹太人。 

以这个法律为基础，萨恩斯·布利兹利用200个签证名额，把一个名额用于一个家庭，并如此重复操作，使更多人得到签证。他还租了一栋房子为数千犹太人提供避难地，并以“外交居所”为由拒绝纳粹接近。他给5,200个匈牙利犹太人以西班牙国籍，因此成为了一个英雄。在西班牙语中，这位外交官名字的意思是“天使”，对这些因他而能借西班牙护照来跳避纳粹的犹太人而言，他的确是从天而降的一个救助者。虽然以色列国称萨恩斯·布利兹为“国际义人”——即，对那些甘冒性命危险、拯救犹太人免遭屠杀的非犹太人的称呼——但是对大部分的西班牙人来说，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历史人物。2010年，西班牙电视台制作了一个电视剧，名字叫《布达佩斯的天使》，情节就是这位勇敢的外交官在匈牙利的时光。 

西班牙《国家报》日前刊登一篇文章，引用当时与第一任西班牙驻华大使工作的西班牙翻译和其他的外交官讲的故事，说萨恩斯·布利兹是一个“很低调”、也是一个“很专业的、但对中国不太感兴趣的外交官”。根据西班牙政府一位高官的说法，对于当时的西班牙当局来说，建交的主要目的是首次互相认识，所以最开始的接触不多。看来这跟法国，英国等西欧国家的外交战略相比，不是很有雄心的态度。

然而，现在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两国的关系在食品、旅游、可再生能源等领域经历了很大的变化。目前，两国政治关系很健康，西班牙在各种国际事务上大力支持中国，而中国也买了很多西班牙国债。温家宝总理甚至称，“西班牙是中国在欧盟国家中最好的朋友”。不过，失衡的经贸关系不能反应这个良好的政治关系，这肯定不是当时西班牙政府在委派第一任大使的时候想见到的结果。在40年以后的今天，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