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待了大概三年的时候，有一次回国，我惊讶地发现，枸杞居然在西班牙走红了，而且成为时髦产品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看来，曾经被授予“黄金产品”头衔的猕猴桃、豆奶等食物已经被更有异域风味的枸杞在超市里淘汰了。据说，那时候枸杞之所以能够成名，是因为有人使这个产品商业化，从封闭的旅西华裔市场扩到主流社会，并且用“枸杞来自神秘的西藏”等口号在当地开展了非常活跃的宣传和推销活动。此后，当地人把枸杞视为一种营养特别丰富的宝贵食品，甚至有人相信吃枸杞能弥补不良的生活习惯，防治好多病，以及对身体什么部位都有“奇迹”的疗效。这种迷信又一次证明消费主义的力量是无穷的，人们可以像绵羊一样被说服使用任何一种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不管是垃圾还是值得购买的产品。

欧洲人眼中，“奇迹的”，“几千年的”，“效果奇妙无比的”等说法经常被用来形容非主流医疗和保健传统，这折射的是对未知事物的一种歪曲的认知。这无疑起源于无知，但是也有一定程度的对非科学和异域事情的诱惑，以及“亚洲的月亮比欧洲的月亮要圆”思想的遗留。说到这里，我必须承认，虽然我对中医等中国传统文化一直都很感兴趣（这是让我学中文和研究中国话题的一个很大的原因），但是我接触过从事中医或者类似的产业的人，很大一部分很平庸，或者简直是骗子，因此可以说我对这个行业也有一定的偏见，甚至有点怀疑它在包括西班牙的欧洲国家中的发展前景。不过，我又是一个偶尔使用中医来治好自己病的人，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站在“支持中医”还是“怀疑”哪个阵营了。

至于从来没有跟中国人打过交到的西班牙人，不能说他们有像我那样对中医的一个很暧昧的看法，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里面的概念有哪些，而当把“内热”，“中风”等概念翻译成西班牙语的时候，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大夫不靠谱，防佛他跟患者开玩笑。把中医当作一种荒唐的迷信的人还是大多数，果然我跟身在西班牙的家人说我在吃含有小部分人参成分的中药时，他们认为我已经彻底疯了。

当然，现在的西班牙人毫无疑问比我父母那一代人可以选择的东西要多得多，因此他们也更有自己的想法，更了解外界的情况，所以可以想像他们对这些所谓的迷信持有更宽容的态度。前一段时间的“枸杞热”并不是新的趋势，就是一个暂时潮流而已。但是马德里、巴塞罗那等西班牙大城市纷纷出现的“针灸诊所”，“美容院”，“养生中心”等医疗中心确实显示出来人们对这些非主流医疗方式的愈演愈烈的好奇心。

尽管西班牙人对中医的看法比以前要开放一些，但是“不信任”还是最普遍的态度，而在西班牙采取中医来治疗的人很大一部分是追时髦的小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用针灸或者药草的治疗。政府也不太重视这个行业，对中医和其他的非主流医疗方式的政策不太明确，管理教中医的学校以及从事中医的医院的法律框架不够发达，法律漏洞和黑区众多，因此开诊所的人要面对的问题比一般人要多一些，这又使得不良行为更容易频发。我在北京碰到过不少在当地医院接受过培训的西方人，他们在中国学完了几个月的针灸或者推拿课程以后，就回自己的国家开诊所，西班牙人当然不是例外。

在盲人之国里，有一只眼睛的人是国王。虽然那些人的知识很浅薄，不应该从事这些神秘的行业，但是他们确实比一般人懂得要多一些，可以利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为所欲为。这说不定是中医、气功等神秘的行业的本质导致的一种不可避免的后果——“随意”，“无为”等概念会吸引在自己国家没有资格去学主流行业的人着手这些少数的行业，同时也使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容易捉摸的医学知识，因此决定用不正规的方式在家里自学。“DIY专家”由此会比较多，但是在这些人当中，出现骗子的几率也比其他的行业要高。

不过，着手这些神秘技艺的骗子们对别人的伤害力有时候尤其严重：今年6月初,西班牙震惊地发现，一位在西班牙北方城市毕尔巴鄂开武术馆的所谓“少林寺大师”,被暴露他以大佛的名义虐待并杀死过至少两个女人，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案件，又使得西班牙人对那些“国际版”的王林们和张必清们以及他们从事的神秘行业有一个更谨慎的态度。

为避免这种人利用中医，应解决民众对中医等非主流的传统的知识缺陷，并加强政策管理。如果这些能做到，对中医造成损害的假医生应该更难出现。在此之前，恐怕西班牙人最了解的中医说不定就是超市里的枸杞。